王元化
长期以来，人们认为德先生（民主）、赛先生（科学）是五四文化思潮的主流，我觉得值得探讨。当时人们对这两个概念的理解十分肤浅，仅仅停留在口号上。就以民主来说，关于民主学说的源流，它在近代所形成的不同流派，我国从近代开始接受外来民主学说的历程及其存在的问题等，我们都缺乏切实的研究。一般教科书大抵沿着欧洲大陆理性主义的路子介绍民主观念，偏重法国大革命和巴黎公社的民主革命经验，特别是关于卢梭的公意学说，而对于经验主义的民主学说，如洛克等人的学说，则茫然无知（我本人长期以来就陷入这种偏向之中）。 我以为五四时期的思想成就主要在个性解放方面，这是一个人的觉醒时代。长期以来，我国儒家传统轻视个性，这是一些遵从儒学传统的人（如梁漱溟）也承认的。自我意识从长期酣睡中醒来，开始萌发于清朝中叶，当时可以龚自珍的诗文、曹雪芹的小说、戴震的《孟子字义疏证》等为代表。但这些个性解放思潮的萌芽只是五四时期波澜壮阔的个性解放运动的微弱先声。五四时期在这方面所取得的成果是值得我们近代思想史大书特书的。 （《炎黄春秋》1998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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